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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騎士

影評 《金錢世界》-- 米諾陶洛斯的現代寓言記

2018-02-03 23:42:03


 

 

雷利史考特一直是個多產、但質量時好時壞的電影人,《出埃及記 : 天地王者》的信仰論說的欲言又止,兩部《異形》前傳自溺於神話符號而忽略應有的敘事水平,口碑較佳的《絕地救援》也只是得益於原著小說已是良好的文本,改編自真人實事的《金錢世界》沒有太多過往語焉不詳的宗教觀或是敏感的政治議題,讓史考特總算難得安穩地專心把故事說得完整,將一座曾經屹立世界頂端的王朝被詛咒般的殞落,描寫得簡短有力,繼《美國黑幫》後,雷利史考特真正讓我個人打從心底喜歡的唯一一部作品(這中間剛好過了十年)。


雖是取自真實事件的題材,但《金錢世界》卻被包裝成某種警世意味的寓言故事,或是一則希臘神話式的古典悲劇,這點從英國作曲家丹尼爾彭柏頓為本片奠定的配樂曲風、J.P. 蓋提帶著年幼的孫子參觀古代遺址、以及片尾J.P. 蓋提夜半驚醒後猝逝的兩場幕次即可顯見,遺址戲塑立了蓋提家族皇室般的尊貴,輔以歌劇合唱的猝逝戲,則將老蓋提的死營造成猶如君王般的駕崩;看似擁有一切的他,最後卻看著自己無法擁有的事物(親情)死去。這兩場戲是老蓋提在全片少數顯露真心渴求親情的時刻,尤其後者更是令人不勝唏噓。

 



丹尼爾彭柏頓的原創音樂主要烘托本片的寓言氣質,其餘選曲則負責強化劇中金錢腐化道德的必然和諷刺性;其中正片與前導預告分別皆使用過The Zombies樂團的「Time Of The Season」是貫穿全片主題的核心曲目,這首歌是在講一個正在釣馬子或誘拐女生的男人所做出的挑逗攻勢,史考特借用了這個意境,將想約妹的男人轉換成企圖勒索的綁匪,輕盈隨興的曲風,加上歌詞裡有一段也這麼唱著:「妳爸是否也像我一樣富有?」,正好襯托出被勒索的老蓋提嗜財如命的荒唐,以及綁匪向富可敵國的集團下戰帖的膽大挑釁。


有些觀眾認為,克里斯多夫普拉瑪只花了九天臨時補拍,就撈到了金球與奧斯卡的入圍名額無疑是搭到順風車,不過當你見識到普拉瑪那雙「堅信世上沒有東西他買不到」的頑固眼神、那即便坐擁億萬身家也要竭盡所能節省開銷的標準守財奴性格,你就會立刻明白,真正的硬底子,是隨時都能拿出高水準的實力。但是說不想看凱文史貝西的版本絕對是騙人的,暫且不考量他的性醜聞,我想不少曾經對他精湛演技備感折服的影迷還是會想目睹他的老蓋提風采(題外話:演普拉瑪孫子的查理普拉瑪也姓普拉瑪,兩位根本註定要演爺孫)。

 



之所以形容《金錢世界》對這起綁票案的詮釋有如希臘神話,不單僅是因為悲劇性,而是編導確實以米諾陶洛斯的傳說典故作為隱喻;老蓋提送給孫子的那尊米諾陶的塑像贗品,即是為蓋提家族招來報應的起頭,老蓋提因為吝嗇,連送給自家人的禮物都是假的,就如同米諾斯為了證明自己獲得王位是出自神旨,而向波賽頓乞求純白的公牛以示證明;米諾斯答應日後將宰殺這頭白牛以表明對海神的崇敬,然而米諾斯最後卻獻上另一頭不同的白牛,一如老蓋提送給親孫贗品那般。


米諾斯為了回饋取得神祇的幫助,老蓋提則為了討孫子歡心,但是他們兩人都在貪婪的面前臣服,選擇欺騙原本有意真心相待的對象;米諾斯產生佔有之心,無法割捨如此高貴的白牛,老蓋提則是對任何具有「價值」的物品錙銖必較,就算是要出錢換回孫子的性命,也得精打細算、討價還架,只光顧及自己不得有一分一毛不必要的高額損失。老蓋提對金錢高於世上萬物的執著,最終招致了反噬,他的後代,成為被創造出來懲罰他的米諾陶,除了遭到綁架,在往後的歲月,也相繼沉淪在墮落、紙醉金迷的財富黑洞。

 



老蓋提曾說,他看過人們站在貪婪的漆黑深淵面前,在太多可能性以供選擇的情況下做出了無數錯誤的決定,因而摧毀自己、也摧毀婚姻和家庭;片尾臨陣被授予權力暫時接手管理蓋提家族財產的蜜雪兒威廉絲,最後凝視著黑色的老蓋提頭像的眼神,和蓋提所形容的景象如出一徹,蓋提的頭像就是貪婪的深淵,一夕之間握有巨大財富的蜜雪兒,便是那位即將「做出決定」的人。蜜雪兒眼神裡透露的不安,為蓋提家族的未來、和今後人類檢視金錢的態度,留下有待定論的空白。


儘管眾人都認為老蓋提把錢看得比人命還重,但其實老蓋提的內心深處仍是希望能享有普通家庭也有的天倫之樂,他不惜出高價買下拉斐爾《Madonna of Loreto》的畫作,表面上是為了投資自己旗下的藝術資產,實際上他真正想買下的,是這幅畫作裡頭他這輩子永遠也買不到的和諧親情。老蓋提臨死前殘喘地望著畫裡的母親與孩子,嘴里不停呢喃著「Children」,那一刻我們才明白他不付贖金的真正原因,他早已知道他的錢再多也買不回子女的愛,即便他有多麼渴望。


所以他只能無情的計算親情與財富加總而出的投資報酬率,並選擇不去為「毫無回饋或增值可能」的事物付出半點金錢,即使他只能得到「名義」上的親情,他也要以最低的代價購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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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爽度:8
故事劇情:8
氣氛營造:8
演技表現:8
題材鮮度: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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