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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nest Hemingway once wrote, "The world is a fine place and worth fighting for." I agree with the second p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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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評 現實迎面而來的強度:《百元之戀》

2015-07-14 18:52:43


 

 

《百元之戀》不是一部愛情片,「戀愛」只在故事中擔任催化劑,推動情節的重要轉折。電影真正的焦點是「百元」,一張代表便宜的標籤,標示著產品的價值——或者說,產品的幾無價值。被貼上「一百元」標籤、賤買賤賣的人,在巨大複雜、位階分明的世界裡,究竟該何去何從呢?

 

女主角一子,32歲,單身,無業,在社會主流價值體系中無疑是個魯蛇。對此她雖有自覺,但一直沒有真正地面對,直到婚姻失敗的妹妹二三子帶著孩子回家同住,短短一週,便戳破了一子「尼特族(NEET)」的薄繭,逼著一子離開父母的保護傘,獨自生活。被「百元生活」便利店錄取後,一子不努力也不偷懶、「剛剛好」地做著店員工作,試著與周遭人們維持不深不淺的和諧狀態,逆來順受,得過且過。在附近拳館遇見的「香蕉男」是新生活中唯一令她表現出一絲積極的對象,但一子仍舊被動,有約便赴,有門票就入場,似乎無可無不可。雖然逐漸有了方向性,一子的自我還是一片混沌,甚至在她遭受性侵的暴行後,除了生理上的疼痛,我們看不出這個事件對她有任何影響。將香蕉男撿回家照顧並開始一段又哭又笑的戀愛,確實導致一子出現較大的改變,但真正的轉捩點是香蕉男一聲不響地離去,只因為另一個豆腐女孩比一子年輕貌美。

 

漫步過故事一半的篇幅,我們終於看見:一子感覺自己輸了。更準確地說,她終於真正在意起「自己輸了」這個事實。就其面對重大挫折的反應觀察,被二三子激怒時,她直截了當地反擊;遭受前輩侵犯的當下,她只能徒勞地反抗,再事後報警;這次,一子看著香蕉男和豆腐女遠去的背影,將必須為此付出代價的人指向自己。這覺醒的瞬間,是她撥開混沌聽見自我的時刻。不再將體內某種膨脹到就要爆炸的東西投向他人或深深抑制了,她要改變自己。無論是化悲憤為力量,或者將對香蕉男的感情轉移至拳擊,一子全心全意地練拳,變強,要強得足以站上擂台,打一場比賽。

 

好不容易如一子所願,比賽的機會來了。我非常喜歡她出場時那段一鏡到底,步出準備室那一刻起便特別放慢速度,讓觀眾能充分地感受空氣中流動的複雜情緒,也更有餘裕地欣賞安藤櫻的細膩表演;而從準備室走向會場的路程,也象徵著一子是歷經人生中前所未有的漫長努力,才終於踏上了比賽擂台。這是個抒情的段落,是抵達終點前的一次回眸,渲染力十足。

 

這場拳賽其實就是整部電影,亦即一子人生的縮影。以便利商店的「百元之歌」作為出場音樂,一子親手為自己貼上了一百元的標籤: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在社會體系中的相對價值,無論樂不樂意,都願意接受此一事實。而即使是被貼上只值百元標籤的人,也有想要贏得的東西,並且具備資格去爭取。登台後迎來無止盡的暴打,如同現實世界中遭遇的狗皮倒灶的人事物,擂台就這麼大,生活就是這樣,你無處可逃,只能狼狽地承受。唯一的辦法是讓自己變強,從毫無還手之力,強到終於能揮出兩拳擊打在對方的要害上,對抗那些沒有道理的惡意,反擊那些毫無來由的輕蔑,稍稍喘口氣——然後再次受傷仆倒,發覺正是種種狗皮倒灶的挫敗經歷推著自己重新站起,繼續迎接現實的暴擊,直到鈴聲敲響,比賽落幕。

 

一子沒有贏,如她回歸日常,仍是個不起眼的女人,32歲,單身,每天笨手笨腳地製作便當。但她變強了,並且產生了「好想贏」的念頭。這才是最重要的。有了「不能輸」的堅定想法,可以預見地,一子將會持續成為一個更好的人,無論他人如何依照某些標準去標籤她的價值,她都知道自己是誰。

 

陳綺貞說:「現實迎面而來的強度,需要平日的溫柔來補償。」《百元之戀》其實是個有點悲傷、甚至近乎殘忍的故事,但電影選擇用一種柔和舒緩的語調敘述,又加入不少幽默元素以為調劑,因而沖淡了哀傷,補償了殘酷。這份溫柔是我喜歡這部電影的原因之一,她讓故事主題更加完整。就像一子亟欲站上拳擊擂台不只為了與對手「互相搏鬥」,也期待在結束後能「互相拍肩」、彼此鼓勵,現實有著殘酷與溫柔的兩面,都看見都體會,才能重複與世界戰鬥又和解,並藉由此一過程自我摸索自我形塑,在不斷被KO又重新站起之後,好好地給自己一個擁抱,對自己說:

 

「你做到了。」

 

 


電影爽度:7
故事劇情:7
氣氛營造:8
演技表現:8
題材鮮度: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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