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迷影評 | 《被遺忘的新娘》─ 我們都忘了，這條路走了多久

《被遺忘的新娘》A Bride of Rip Van Winkl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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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岩井俊二
編劇：岩井俊二
主演：黑木華、綾野剛、Coc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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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遺忘的新娘》─ 我們都忘了，這條路走了多久
　
「你在哪？可以揮揮手嗎？」
　
時代科技的進步，是勝利？還是災難？如你熟悉岩井俊二，想必最為人熟悉的就是《情書》、《花與愛麗絲》、《四月物語》等純愛影片，在過去的電影中，雖然科技不怎麼便利，但或許一把傘、一封信便可牽連起兩者之間的情感，而這份情感也並不是短短幾句便可形成，在過去岩井俊二的鏡頭下，你必須隨著這種隨意的天真爛漫，慢慢感受一份感情的昇華。但就在《被遺忘的新娘》裡，岩井俊二一開始便反其道而行，開啟了對於時代的觀察與隱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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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失去過才懂得當初的好，將失去的完美留在心中。」
　
日本在經歷311後的震盪期，這條路到底走了多久？我們又遺忘了什麼？每個人都或許像七海一樣仍相信世界的真善美，她並不是傻，而是心中仍保有這世界美好的模樣。但往往人們卻將這份純真的美好拿以作為利誘的工具，為自己賺取更多金錢，以看似「說話的藝術」、「形式的包裝」去豐富這世間的場景，但唏噓的是卻是以一再的虛假建立起的信任，人性既是如此的不堪一擊。現實世界速食愛情的便利，相反對映出快速瓦解的毀滅。情感的真摯已被世俗吞沒，留下的只剩說不出的苦和滿是謊言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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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很幸福的，只可惜幸福有極限的」
　
但這世界卻是因此的罪大惡極嗎？卻也並不然，雖然在前半段，岩井俊二將這許假的世界比喻成311日本地震，但要如何讓傷痛走出才是生存的最大意義。有過悲痛、傷痕，身心靈的不斷打擊，但人就必須因此頹廢喪志嗎？沒有家的那一刻，磨出來的必然是能夠再次立足於社會的堅強性，而電影中也做出了兩者的對比，在經歷波浪後又將如何重新出發，回頭才發現，原來「情感」還仍存在。雖然這世界總充斥著真真假假，但卻只有當下的片刻溫暖是最不能騙人的，真白雖然隱藏了身分，七海雖然是被金錢所雇用，但都在兩人迷失方向時將兩個靈魂緊緊聯繫在一起直至生命最後一刻。被社會所唾視的職業，縱使有錢但卻也沒命花，渴望的婚禮如今卻能和一顆能與自己交流的心互相融合。那一刻的歡愉與溫暖，不僅僅只是金錢所堆壘，它更以幸福去包裹，這是真的，也沒人能更取代的。此刻，生命雖然是有限的，但尊嚴和幸福卻已成為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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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的眼淚，我願意犧牲一切。」
　
岩井俊二在新作《被遺忘的新娘》中再次表現得極其浪漫又不失主題性，透過三幕戲的鋪排，堪比人佇立於社會中所經歷的挫折、相依到成長，七海宛若成了最唯美的愚者，她代表著災後曾經茫然的人群，將社會的真假比擬為災難，在絕望悲苦中找尋再次堅定的信仰與方向。雖然七海看似一路地「失敗」，但在她家教學生的眼中，七海的存在卻是她的「希望」，「東京是什麼樣子？」長大的我們又會是什麼樣子？電腦中的弱弱耳語，也成了在乎對方的唯一聯繫。或許在片中安室總帶以「欺騙者」的角色，但他卻也不失箇中的善良，依然扶持七海，甚至盡力為完成真白最後的願望。另一方面，在葬禮的同時，更是能顯現人性的溫暖。「我們就好像一家人一樣」，一面之緣的素不相識，此刻的心卻是如此靠近，更看見同是女優的同事們，對她的思念更延伸到生前的敬業。「眼淚」，更是本片最主要的象徵，我們都曾哭泣，但為的只是生活的不盡如意，許多眼淚更是為自己而流；但漸漸地，我們的眼淚是為了這份得來不易的情感，或是闊別十年的想念與不捨，抑或是重新脫然的新生，「眼淚」，不再是為自己而流，而是經歷過洗鍊了解，所形成對於社會的認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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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要說《被遺忘的新娘》是否是岩井俊二？我必須說是，他是。過去你或許依然沉浸在柔軟的美妙時光中，單純地被情感流動而感動；但如果回望岩井俊二過去的作品，我會說此部新作必然是結合他這二十年來的種種，他更像在2011年的《吸血鬼》利用紅色的鮮血探討著生死的意義，也像他在1996年《夢旅人》中對於自由幻夢之間的社會批判，還更可對照1996年《燕尾蝶》訴說日本都市社會的結構和價值變遷。而《被遺忘的新娘》雖然沒有像上述幾部顯得更為尖銳直接，岩井俊二卻依然用他最擅長的風格手法，將這一層苦澀的針貶包以甜蜜的糖衣。愛情儼然已不是重點，重點在於現今的世界，人與人之間到底為了什麼而存在？是金錢利益？還是只剩虛假表皮？該是真心交流的人們、互相扶持的社會，它們到底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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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曾有人說沒有筱田昇的岩井俊二再部岩井俊二了，但在筆者看來，從《吸血鬼》看來，自己擔任攝影的岩井俊二更是清晰將自己的抽象具體化，而回到新作找來的是已於動畫《愛麗絲殺人事件》合作過，且是筱田昇徒弟的神戶千木擔綱攝影，雖沒有過去過多的零散鏡頭可以讓剪輯不斷組合，但在攝影旋轉慢鏡歪斜營造出的美學，搭配灰階對比，藍色自然光照映的陰鬱氣氛，還是那善用柔光的岩井風格，或許中間的慢鏡會讓筆者聯想到《吸血鬼》最後幾顆鏡頭，以慢代替動，相反思考接下來的方向。當然，本片較多不同在於監視鏡頭角度又或人物特寫對剪的靜置，有點保守的正襟危坐，但也試圖鋪墊後期的爆發性。配樂方面也一改往常自己配樂的鋼琴曲調，反而採用更多古典婚禮音樂和弦樂堆砌而成，分分鐘的唯美，雖然這個世界讓我們一再地失望受挫，但這世界始終沒有放棄過我們，而是等待我們再次尋找它既有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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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向來在岩井俊二的電影色彩佔據極大重要性，這種紅並不是鮮紅，反而是有點酒紅，在《煙花》裡最後絢爛的紅色煙火、《夢旅人》盡頭的紅色燈塔，表示一種希望釋放的存在；在《花與愛麗絲》的紅心A、《四月物語》中的紅傘，則是代表愛情的初澀滋味；《吸血鬼》中的血紅則與片中的白氣球正是代表束縛與解脫。而在《被遺忘的新娘》中你依然能眼見這種「紅色」，但特別的是，一開始即對同樣出現在《情書》關鍵的紅色郵筒，原是交流思緒的唯一管道，如今卻成為片中的醒目地標，取而代之的只剩科技的冰冷。而後再次出現的紅，便是七海和真白披著雪白的婚紗坐上酒紅的愛快羅密歐，車外的束縛、車內的自由，就正如《吸血鬼》裡紅的沉澱、白的上昇。曾幾何時，社會的虛假和歧見已經將自由的世界壓縮剩區區一台小車內，人被灌有的稱號，卻只剩下贏家與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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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阿，其實充滿著幸福呢，它還是很溫柔的」
　
雖然現實的社會依然帶著虛假與荒蕪，但我們並不然仍是無所定居，這一條路雖然漫長，但走著走著，卻也不覺得這麼長。不斷地，我們都在成長，學會再次的站起、學會再次的勇敢面對人生。回到最初，或許科技會使人情感疏遠，但我們並不是再只是星球網上遙不可及的恆星，有一天，我們會因一塊巧克力而拉近距離，或許也會被世間的真假傷害，但就像《阿甘正傳》說的「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拿到的會是哪一種。」或許這才是人生最可貴也最其可愛的地方，正如安室送給七海的家具，也代表一種再次能重新面對社會另一種成長。如今，住在「看得見風景的房間」，看的不再只是窗外的景色，而是光輝的未來。
　
而岩井俊二，他依然那麼少女心，但卻能看見他對於社會的反思更趨於成熟。雖已看似譏笑荒誕，但卻慢慢凸顯出這世界的一言一行，是真是假，忽善忽惡。另一方面，七海成長了，但她最一開始的天真無邪是否也逐漸被「社會化」了呢？
　
關於社會和情感，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只是我們都忘了，這條路走了多久？而在漫漫長路上，我們又遺忘了什麼？而片尾的貓帽，似乎正蒙蔽著我們的雙眼，我們究竟看見了什麼？卻又視而不見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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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片名】
　
關於本片原名，也就是真白在星球網的化名Rip Van Winkle，出處來自於19世紀美國小說家Washington Irving所寫的短篇小說，故事內容主要訴說一位總是被惡妻大吼大叫的樂天派樵夫Rip Van Winkle，有一天去打獵途中不小心進入到森林的深處。忽然聽見有人叫他名字。呼叫他的名字是一位從未見過的老年人。Rip Van Winkle和他一起走到另一處地方，和那裏的人一起痛快的喝酒玩耍，然後在喝醉後很快地睡著。
　
當Rip Van Winkle醒來時，卻發現城市的樣子已經改變了，不僅全部的親友都已經老去而且美國也早就獨立。就連妻子也早就過世，讓他擺脫惡妻的恐怖。他這短短的一覺竟然已經在世間上過了二十年。Rip Van Winkle在不久後又上山了，但這一去卻讓他不知去向。
而致此後Rip Van Winkle不僅成為美國的傳說人物，也變成「晚於時代的人」的代名詞。
　
【趣事】：片中的「蘭巴拉爾」正是源自於鋼彈的角色名
　
2016.03.12 光點華山
三小時導演版
GaragePla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