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小丑》一齣「官逼民瘋」的悲劇•舞劇•喜劇•鬧劇

「我曾以為人生是場悲劇，但其實是喜劇。」對於由瓦昆•菲尼克斯（Joaquin Phoenix）所主演的《小丑》，正因為長期處於社會邊緣地帶，忍受貧窮、被霸凌、被歧視的眼神，人生的色彩是一片晦暗，但這些長期以來累積的忿恨與壓抑，最後爆發為一股強大後座力，終究演變不可收拾的逆襲。

影片一開始就帶到電視新聞播報高譚市嚴重的垃圾問題，也給予觀眾一條線索，在1970年代末的紐約，雖為美國第一大城，掌握全球財經趨勢，為政商名流薈萃之地，但更多的是令人窒息的隱憂，高犯罪率、污染問題、明顯的貧富差距與階級之分，處處是危機。

小丑，其實就是丑角，原是「義大利即興喜劇」（Commedia dell'arte）當中戴著面具插科打諢的角色，早在16世紀就已出現了，劇中的角色皆為固定的性格，而丑角通常是其貌不揚，較為弱勢的角色，經常被欺凌、排擠，如史塔溫斯基 (Igor Stravinsky) 的舞劇《彼得羅希卡》(Petrucka) 、荀貝格 (Arnold Schoenberg) 《月光下的小丑》(Pierrot Lunaire) 就是最典型的例子，雷昂卡伐洛 (Ruggero Leoncavallo) 的歌劇《丑角》(Pagliacci) 也是依循「義大利即興喜劇」的原型，最終這位男主角Pagliaccio手刃妻子Nedda與情夫Silvio，並且說出「這場喜劇已終了」(La commedia è finita!)，是否也呼應了扮演小丑的Arthur心中的憤憤不平最後獲得終結呢?

這部影片固然是向1976年由勞勃•狄尼洛 (Robert Anthony De Niro) 所主演的《計程車司機》(Taxi Driver) 致敬，而狄尼洛也在《小丑》當中飾演了電視節目主持人Murray Franklin。而在片中另一個線索Arthur 的「父親」Thomas Wayne與一堆政商人物所共同觀賞的影片，就是卓別林在1936年拍攝的默劇《摩登時代》 (Modern Time)，正是卓別林穿著滑冰鞋往後滑，一步步的逼進高樓層的邊緣，讓人不禁替劇中人捏一把冷汗，也因此逗笑了全場的人，隱喻主流人物對邊緣人危機的訕笑，對於生命的嘲笑。

卓別林在劇中的固定裝扮，其實就是流浪漢的造型，圓頂的小禮帽，緊身的西裝，寬鬆的褲子，一雙又長又笨的大皮鞋，一根手杖，還有像是希特勒小鬍子，無疑就是諷刺扭曲的社會現象，用幽默的方式向政治與經濟威權「下戰帖」，以「無聲勝有聲」為小人物喉舌。

卓別林在默片中的肢體動作，皆帶有靈巧的律動感，而《彼得羅希卡》是舞劇，而《月光下的小丑》的節奏也帶有舞蹈的精神，在《小丑》中，Arthur每殺了一次人，就會張開雙臂舞動身軀，不論是第一次殺人後在廁所的漫舞，被逮捕後在警車頂上的感謝之舞，露出血染的微笑，最後也殺死了社工人員，用血跡步出的痕跡，再回想Arthur不時出現的詭異微笑與病態的狂笑，得意洋洋之情令人不寒而慄。

由瓦昆•菲尼克斯的精湛表現絕對是《小丑》的致勝關鍵，在第 76 屆威尼斯影展贏得了最高榮譽「金獅獎」絕對是實至名歸的，當他接下Arthur這個角色時，以每天一顆蘋果的不健康減重方式減了將近 24 公斤，努力的揣摩一位精神病患者、病態的行為脫序者的神情，試圖進入「小丑」矛盾的內心世界，敬業的精神令人佩服。

此片叫好也叫座，但筆者觀賞過後，是懷著沉重的心情寫完這篇文章，也希望各位看官在觀賞之後，能對身邊的人多一份敦厚，對一些溫度，或許就會少去很多不必要的憤世嫉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