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夢鹿情謎】愛情的模樣

我們都聽過「請君入甕」這句成語，但我們很少聽過「請君入夢」這番說詞，榮獲今年柏林影展金熊獎、由匈牙利導演 伊爾蒂蔻恩伊達執導的【夢鹿情謎】就是這麼一個特別、玄妙的故事，電影中的男女主角做著同樣的夢，邀請對方一同進入對方的夢中，在夢裡她們化身為公鹿和雌鹿，一起在森林遊盪，尋覓水源、厚實葉片，做些鹿會做的事。

「那有交配嗎？」「沒有。」面對心裡醫師的詢問，左手殘疾的Endre  (Géza Morcsányi)這樣答道。「為何一定要交配？」是我內心的小小探問，也反映了人們對「夢境」的想像，夢必須帶點顛覆，給些不一樣的，相較於你那幾不再起波瀾的平靜無漪生活。

在夢裡一切是那麼和煦美好，但回歸現實，溝通反到成了障礙，相對於森林中安靜無聲的鹿，頭上有角卻不相牴觸，逸脫夢裡無論是Endre或生性害羞、有肢體接觸障礙的Mária(Géza Morcsányi)，連好好說句口對住心的話，都是那麼困難，說真話對方不相信，絞盡腦汁說出綿密情話，卻仍換然對方的漠然以對。

信任的不易，不只發生在Endre和Mária身上，更在無處可見的周遭，包括Endre懷疑桑尼偷發情粉，心理分析師懷疑Endre和Mária串供做同一個夢，Endre下屬懷疑Endre與他老婆做愛，每個人都在製造自己要的真實，將對方形塑成自己覺得真實的樣貌，然後在這樣不斷指證、拼貼、搓揉過後，就覺得世界應該就長這樣子了。信任理應成為建立關係的基石，卻被人性這樣的急湍猛流給沖蝕殆盡。

於是即便是努力去刻劃或追求真實的男女主角，不論是過去曾是浪蕩子的Endre ，或是當下仍有表達障礙的Mária，礙於舊創或本性使然，都很難往對方心池跨越一步。Endre的回歸理性(揣想周遭對他與Mária倘若在一起的訕笑眼光，或怕雄性本能的終將撲空)，和Mária的過份感性(即便被人覺得怪，只要所愛之人愛我就好)，讓愛情這座天秤失了準，我們終究或在對方想像的森林裡，夢的疆界一旦打破了，活跳跳的鹿也走失了，只剩宰殺完畢的牛，溢滿澡缸的腥紅。

愛情沒有對錯，只是一種選擇，同樣地要否繼續做夢，也是造夢者的權利，止夢或許疼痛，但或許那才更能讓妳檢證，妳的真實信仰有無自己發光茁壯的機會？Mária為悅己者容的行徑沒能換來Endre更多注目投射(遠不如心理分析師的胸部)，她深信的戀愛之歌What He Wrote只能自己聆聽，惟有她真正將自己的Body給獻上了，她好像才得到了愛情。

然而這真的是愛情嗎？我不這麼樂觀。最終兩人的靈肉交歡，相較於Mária的疑懼、渴愛到釋懷，從頭到尾辦隨著混濁呼吸聲、閉目享受此情此刻的Endre，更像個獵食者，一如在夢中猛然狂奔的公鹿，純然的男性欲望，一種我得到了酣暢快感，不見憐惜也沒有同理，只是一種加速抵愛的歡快宣洩。

但愛情不就長這樣，莫文蔚「陰天」唱的那樣，「感情說穿了 一人掙脫的 一人去撿」，我掙脫了我的僵直，你拾得了我的真實，往後不知如何，現在不妨讓我們靜靜吃頓早餐吧！雪景成了最好的陪襯，連水滴也和諧地奏鳴，這是屬於我們的愛情。